1965年下乡老知青的回忆

   

赵陶

        1965 8 26日,漯河的天气晴朗,这一天是个特殊的日子,也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。就在那一天漯河市 313名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伟大号召,满怀革命豪情,分别奔赴舞阳县吴城公社、辛安公社、城关公社、保和公社四个公社30个生产队插队落户。

    那一天,漯河市委、市政府在老街市委礼堂召开万人大会(礼堂内外都是送别的人群),热烈欢送漯河市第一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。市委领导讲了话,我在大会上代表知识青年发了言、表了决心,会后有二十辆解放牌汽车送我们到农村的新家。漯河欢送的人群挤满了道路两旁,老街、交通路、人民路、牛行街,路两边都是欢送的人群,里面有知青家长、亲属、在校学生、教师。二十辆汽车除搭载我们知青,还有漯河市送给我们知青的 30辆架子车、30架缝纫机、30多头耕牛和农作物种子等等。

    知青们离开漯河一路欢歌笑语,把流行的革命歌曲一路上唱了一遍又一遍,当时唱的流行歌曲有:《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》、《大海航行靠舵手》、《抬头望见北斗星》、《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》……还有我们自己编的新歌:

    太阳红,太阳亮,春风送我回故乡;青山绿水多宽广,新歌新曲新人唱;凌云壮,心里藏,要把穷山变富乡;我是新式庄稼汉,新歌新曲新人唱。

    到了农村,大队生产队干部、广大社员对我们更是热烈欢迎,为我们盖了新房,添置了新床,新厨房里添了新炊具,反正生活用品一应俱全,还有热腾腾可口的饭菜。我们的家是安顿下来了,接下来是我们自己的新生活。

    我被安排在辛安公社吴堂大队第一生产队,这个大队有五个生产队,共安排了五十一名知青,每个生产队的知青为一个小组,五个小组合为一个中心组。我当时任知青中心组组长,兼任生产大队团支部副书记。刚下乡时,粮食由国家供给,每人每月 45斤面粉、15元生活费,后来和农民们一样同工同酬,靠挣工分分粮、分菜、分柴火。我们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积极参加农业生产劳动,由刚下乡时什么都不懂,什么农活都不会,变得逐渐能懂会干。我们认真学毛著,以白求恩、张思德、老愚公的光辉形象激励自己,立志扎根农村,做这里的主人,每天都和贫下中农一起,早出晚归。经过长期的、艰苦的磨炼,我们变得知道什么季节种什么庄稼,由不会变会,有的还成为农业生产能手、科学实验的尖兵。

    抗旱。刚下去时,天不下雨连续干旱,直接威胁庄稼生长,当时的口号是打井抗旱,战天斗地,确保粮食丰产。知青们也都勇跃参加,那时耕畜不多,也没有抽水机,全靠人力推水车浇地。一组知青 12人分成 3个小组,4人一组推水车抽水抗旱,年轻人有激情,也为了忘记劳累,大家一边推水车一边唱着歌曲,田野里欢声笑语,一派热闹景象。经过大家坚持不懈的努力,较好地完成了生产队交给的抗旱任务,为战胜旱灾做出了应有的贡献。

    施肥。生产队大田里该施肥了,对于我们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来说,在家时衣食无忧,手不能提、肩不能扛,现在要在这里施肥、挑大粪、刮屎倒尿,也是一种严峻的思想考验,但一想到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,就克服了怕脏、怕累的思想情绪,和社员一道毅然地挑起了粪桶,并到厕所粪池里掏粪,然后装到架子车上拉到田里。通过参加这样的脏活、累活,不但使我们受到了劳动锻炼,还缩小了知青和社员的距离,密切了知青和农村青年的关系,也更有利于我们在那里经风雨、见世面,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贡献力量。

    学会干农活。有农谚说:庄稼活不用学,人家咋着咱咋着。其实还得学,不学是不会干的。好在有社员的言传身教,我们在学中干、干中学。经过一段的勤学苦练,各种农活基本都会干了,无论拉犁子、拉耙、拉石滚、锄草、为棉花整枝打杈等各种农活,既敢干又会干。秋庄稼成熟了,生产队喜获丰收,我们和社员们一道割谷子、豆子,刨红薯、砍高粱、掰玉米,样样得心应手。

    大兴农田水利建设:遵照舞阳县委大兴农田水利建设的指示,农闲时农村社员要上河工,我们从辛安公社到九街公社塘河工地挖河、清理河道,当时正值严冬,知青和社员一道打好行李,到九街塘河工地安营扎寨,进行修河工劳动。在工地住的是简易工棚,吃的是大锅饭,知青和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,大家像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一样,有专职的修河队长领导管理我们的生活和劳动,有技术人员指导如何开挖河道。当时的生产工具极简单,就是铁锨和大筐,河底有人挖土装筐,大部人是抬大筐,从河底把土抬到河岸上,坡徒路滑不好走,还要抬上 100多斤重的大筐,很吃力,大冬天汗流浃背。每天的劳动强度很大,开头都累得肩膀红肿,有青年喊腰酸、腿背痛,但经过十多天的磨炼,已能适应这种大强度的劳动,真正应验了当时知青常喊的几句话滚一身泥巴,炼一颗红心、结一手老茧。而且知青们在劳动工地很活跃,歌声、劳动号子声此起彼伏,干活生龙活虎,并展开了劳动竞赛,看谁干的活多,赢得了社员们的好评,有不少知青还被评上了劳动模范、先进工作者。经过一个多月的劳动,河道打通了,河道边上的硬边渠道也都顺势开挖成功,达到涝能排、旱能浇,确保农田旱涝保收。

    成立文艺宣传队,当好毛泽东思想宣传员。知青中有不少文艺爱好者,在大队团支部的组织下,成立了知青文艺宣传队,自编、自导、自演了几十个文艺节目,有唱革命歌曲的,有演戏曲节目的,还有豫剧清唱朝阳沟、五姑娘、李双双选段的,还有说相声、演双簧、说快板书的,演出的内容都是歌颂和宣传农村的新风尚、好人好事等,深受广大社员的喜爱。在田间地头,利用劳动休息时间,宣传队为社员们唱歌、唱戏、读报纸、读毛主席著作老三篇等,宣传毛泽东思想。还在每个生产队设板报栏,定期抄写黑板报。当时学毛著、开展新社会和旧社会生活对比,宣传队帮助社员编写家史、村史,带头吃忆苦饭,破除不良旧习俗,传播时代新风尚。

    深翻土地:根据上级土地要深翻,粮食要高产的指示精神,生产队组织社员对土地进行深翻,大田里搞起了劳动竞赛,分组包片深翻土地,知青们也积极参加,生产热情很高,把土地一排排打成地垅,深翻可达二尺深。经过一冬天的苦干,生产队百分之八十的土地得到深翻、平整,为来年粮食丰收打下了基础。同时,我们还参与农业科学实验,改良农具,进行农田土、肥、水、种的综合试验,夏季推广小麦试验田,秋季农作玉米、烟叶、红薯等实现良种化。

    发展养殖,搞活农村经济。在农村,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养有猪、羊、鸡、兔等,有一段时间县里推广养殖蓖麻蚕和桑蚕,知青组也抽出几名代表到县蓖麻蚕制种站学习制种。制种的过程也是科学实验的过程,从蚕、茧、蛹、蛾到制成蚕种,需要控制温度、精心呵护,不能有任何差错,制成的蚕种通过宣传员(也是制种站的工作人员),分发到各个公社,大队养蚕户手中,并且还要大张旗鼓的宣传,宣传养蚕的好处,蚕丝对国家、特别是国防都有很大的用途,让社员提高认识,积极养殖蓖麻蚕和桑蚕。知青组也都参加养蚕,所结的蚕茧到当地收购站去卖,这样一来既学到了养蚕技术,也为小组增加了收入。

    收麦:麦子熟了,到了收割的季节,这一年麦子长势良好,知识青年和社员一道起早贪黑,没明没夜的到地里收割麦子,很多青年手上都磨出了血泡,可还是不停地割麦、捆麦,住场里送麦。队里试验田的麦子由于精心科学管理,亩产达到了 700斤(那时就是高产数字),知青和社员除拉石滚碾麦外,有几个知青跟着老农学会了扬场,有时白天不刮风,他们夜间就睡在场里,什么时候有风就什么时候起来扬场。麦收后,每组知青分到了几百斤小麦,获得了自己的劳动成果。

    知青们在农村经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考验。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滚滚洪流席卷祖国大地,在革命无罪,造反有理的口号声中,知青们很快加入了红卫兵组织。一开始是跟着社员批四旧立四新,对村里的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拉出来批斗,后来矛头直接指向大队、生产队的干部。再后来有人制造添人不添地,饿断喉咙芯的言论,知青们受少数人煽动,以批判下乡渡金,变相劳改为借口,排上队徒步回漯河参加批斗,批斗的对象是各级领导和动员下乡的知青安置办公室人员。记得有一次搭台子开大会批斗时,知青安置办公室人员被揪到台上,尽管他们重复说着三句话毛主席有号召,中央有文件,我是个办事员,但是照批不误。随后又把几名带队下乡干部也拉出去批斗,当时的运动搞得沸沸扬扬,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。

    农村也有一少部分落后群众,说知青读书是为了做官,下乡是为了渡金,企图把下乡知青撵走,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,蒙蔽一些不明真象的群众,说是添人不添地,饿断喉咙芯,认为知青占了他们的地,吃了他们的粮,还有更甚者迫害知青。四组女青年刘素梅因被人强暴杀害,并投入水井中,暴徒后来被枪毙。

    后来,农村的文化大革命有了转机,以公社武装部长为首成立了抓革命、促生产一线指挥部,对在运动中行为过激人员及打砸抢骨干、造反派头头等,揪出来肃清流毒;有两名知青因受人挑拨参与了农村打死人事件被依法逮捕。从此,知青也不再闹腾,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参加农业劳动。农村又逐渐走向正轨,恢复了以往的平静。

    我们第一批上山下乡知青在农村生活锻炼了近六年时间,有的在下乡期间因病去世,如一组男青年关宏奎 19658月下乡,1967 4月因患白血病去世,年仅 17岁。也有个别知青在农村结婚生子,如一组女青年孙玉梅和农村青年结婚,后病逝农村。大部分知青于 19711月陆续召工回城,结束了长达六年的农村劳动锻炼。这段历史成了我们挥之不去的永远记忆。

    (本文作者系河南省水利第一工程局退休干部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