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不磨灭的知青记忆

   

永不磨灭的知青记忆

■黄建国口述黄大朋执笔

 我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,驻马店一中是我的母校。我的知青生活是在驻马店镇五一公社烧山林场度过的。这段生活,是我磨灭不了的青春记忆,也是最为厚重的人生积淀,是我一生的财富。
         一、万人空巷送知青
        1969年1月3日上午,驻马店地区专署在驻马店镇人民广场,召开了欢送知青上山下乡万人大会,我们老三届学生胸佩大红花,肩挎绿背包,内装毛选四卷和毛主席语录,扛着行李,以学校班级为单位,一大早就排队来到会场。会场上红旗招展,人山人海,欢送标语和彩旗到处可见。驻马店镇直机关、单位、工厂全部停工,都来参加大会,万人空巷。我们置身其中只觉得热血沸腾,感到无限自豪光荣,觉得自己一下子长成了大人,心中暗下决心,一定要争气,到农村同贫下中农一起改天换地,干出一个模样,不辜负党和毛主席对我们的期望。
        欢送大会的场景令我终身难忘,大会后,我和素不相识的四个女生,七个男生一起,在家人的陪同下,找到了烧山林场来接我们的马车。马车收拾得干干净净,还铺上了席,连马头上都扎上了大红花,我们坐上了马车前往烧山林场。
        二、没有树的林场
        坐上从未坐过的马车,走在陌生的路上,去到一个不知什么样的林场,我浮想联翩,想到既然是公社办的林场,一定会绿树浓荫果树成林,吃大锅饭,住集体宿舍,条件不会差到哪里,总之是一幅美好景象。
        马车在泥泞的乡间土路上走着,七拐八弯走过几个村庄,又经过烧山劳改砖瓦厂 (犯人改造的地方 )向西,来到一个名叫小王庄的村庄,在村东头下了车,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颠簸,我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----驻马店镇五一公社烧山林场。
        从一排低矮破旧的茅草房里,走来5个人欢迎我们。经从会场接我们来的烧山大队王合群书记介绍,我们才知道 ,这个林场才刚刚组建,距驻马店镇有十五、六里地,原来这里有个不高的山名叫烧山,这方园几里地都是丘陵荒地,高低不平。林场一共只有 6个人,分别任书记,场长,农民代表,还有两个年轻的大学生,名叫张红杰,陶建春,担任技术员,还有一个年纪大点的炊事员,名字我记不起来了,他们都是公社抽派来的。
        说是林场,其实什么也没有,既没有象样的房子,更没有院墙,只有一排低矮的破旧房子,还是从村里生产队借来的旧羊圈,经过整修粉刷稍加改造的。与林场相邻的这个村叫小王村,村里只有十来户人家,是个库区移民村。房子朝南一排6间,东西走向,建在人工湖南岸的堤坝上,北侧无窗户紧靠着湖,南侧有几个很小的死窗户。西边四间中间无隔墙做为厨房,炊事员住在里边。东边两间分别住着书记、场长、农民代表和技术员。房子又低又矮,门高不足一米六,屋内地面比外面低一尺还多,进门要弯腰,不然就碰头,落脚要下台阶很不习惯。屋内光线十分阴暗,即便白天也要开灯照明,好在这里紧挨着劳改砖瓦厂,沾光用上了他们的电。为了安置我们,原先来的老同志就将厨房收拾了一下,在厨房进门的东山墙,将原来堆放的生产队榨油工具,重新堆码、摆平,然后在上面铺上一层高梁玉米杆,上面再铺上麦秸和席,这就是我们 8个男知青共有的大通铺。通铺对面就是煤火灶台,菜案板、炊具、粮食等都堆在那里。没有桌子板凳,吃饭端着碗站着或坐在我们的所谓床上,这就是我们的厨房、餐厅、会议室兼男宿舍。四位女知青没地方住,就安排在离我们很近的农户家里睡觉休息,白天同我们一起干活吃饭。林场既没有想象中的果园,也没有一棵树木,只有烧山大队给七拼八凑划拨来的五百多亩荒山坡地。地里没有一条像样的道路,只有横七竖八、弯曲不直的羊肠小路;也没有什么农机具,只有一些铁锨、木杠、抬筐,再加上两辆架子车,连个牛马牲口都没有;没有自来水,我们吃的用的水,都要到 50米外的坡下水井里去挑。这一切与我的想象相差万里。就这样我们打开行李,铺上被褥,衣服包当枕头,一字排开就算安了家。
        下午两点多,我们才吃上午饭,这顿欢迎午餐,后来才知道是他们五个人拼凑起来的。他们每人每天按一斤粮食、四角钱的伙食标准支付。知青由国家免费按每人每月 45斤粮食、6元钱的标准供给半年。由于我们刚到林场,供给还不到位,且林场属于新建还没有收成,粮食是先向烧山大队借的,伙食费用也是由他们几个人兑的。就是这顿饭,还是到镇上接我们时,在镇上买的豆腐、白菜、粉条和肉。炊事员做了一锅杂烩菜和花卷杂面馍,这在那时就算是很不错的好饭了,并且是不要钱随便吃,我们吃得津津有味,这是我当知青吃的头顿饭。此后几十年,我吃过也自己做过无数次杂烩菜,但总觉得还是这顿饭最好吃。
        午饭后,赵场长就带着我们在住处周围熟悉一下环境,到地里看了一下他们挖的树坑,同时也给我们讲解了今后的任务和注意事项,一天很快就这样过去了。第二天早饭后,我们就拿着铁锨,跟着赵场长他们一起来到荒坡上,按照他们指定的位置,开始了挖树坑作业。树坑要求挖一米深、直径半米宽,坡上尽是乱石头,又是生荒地,很不好挖,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,半天才挖了两个树坑,手上还打起了血泡,我的知青生活就此开始了。
        转眼1969年春节就要到了,为了响应党“在农村过革命化春节”的号召,林场决定不放假,大年三十下午收工回来后,每人分了一碗馅和一块面,自己动手包饺子,自包自吃,包好的饺子由炊事员负责下锅煮熟。第一次包饺子洋相百出,看着面团和馅不知怎么下手,大家围着案板比葫芦划瓢学着做,包出来的饺子圆的、三角形的、菜角包子式的,奇形怪状啥样的都有。我擀的饺子皮又厚又大,大小不均也不圆,捏着这头露着那头,总是捏不严实,弄得满手又是面又是馅。还有一个同学干脆把面拍个片,将一碗馅全倒上面,包了一个大馅饼,说让炊事员给他蒸着吃。不管咋样,第一次集体包饺子,很为难也很开心,大家相互打趣、挑剔,又说又笑,欢欢喜喜,热热闹闹过了年三十。
        大年初一一大早,场里知青、老农相互问候拜了年,吃过早饭,又集体到小王庄村里给村民拜年后,我们又扛起铁锨,到荒坡地上去挖树坑。挖的树坑也由原来的一天挖四个,提高到现在一天能挖十来个,干活熟练多了。就这样,整个春节期间,知青没有一人请假回家。我们在山坡荒地上,挖出了上千个树坑。看到满山坡布满了横竖成行,整整齐齐的树坑,似乎看到成排的果树向我们招手,心里非常高兴,用现在的话来说是“很有成就感”。
        三、给女知青盖房子
        不知不觉在林场生活己经半年了,冬天挖的树坑,春天我们都在坑里上了底肥,栽上了果树苗。我们这群原来手不能提、肩不能扛的学生娃,如今都变成了农村的壮劳力。为了革命宣传的需要,公社决定在我们场组建宣传队,把全公社具有文艺才能的新老知青,都抽调到林场,一下子把我们这个18人的小集体,扩大到了68人的大集体。我们男知青又多了6个男伙伴,14个男知青一起挤在我们的大通铺上,要翻身就得喊一、二口号,一起集体翻身,不然就翻在别人的身上了。人多了,公社就在紧靠我们住的宿舍东边空地上,盖起了三间新厨房,厨房搬走后,我们才住的不那么拥挤了。
        新来的四十多名女知青没有地方住,就在我们住的南边空地上,临时搭了个大棚。大棚是用竹竿搭的架子,四周用高粱杆织成的箔围一圈当墙,外面用席包一下,房顶用高梁杆编制的箔和油毛毡履盖,然后用砖泥压住,大棚前后都留个口用于出入,没有门,挂个草苫子挡着就算是门了。棚内四周及中间全搭上床铺,40多名女知青全住在里面,她们的饮食起居以及场里集体学习开会,全都在这个大棚里进行。
        久住大棚也不是个事,为解决住房问题,公社在劳改砖瓦厂的东边,烧山大队队部的北边划拨出一块平地,做为林场新场址。因没有钱买砖,老农就带我们在驻马店南大河的河坡草地上,先用石磙将草地碾平压实,再用石灰画出砖坯样,然后按画样用划刀切割出坯样,最后用平铲刀一块一块将坯块铲出,侧立起来晒干,做成土坯来解决砖的问题。公社给我们解决了门窗木料和盖房子用的椽子,这些建筑材料都是我们从十多里外的公社所在地,用肩膀一人扛、或两人抬给运回来的。土坯晒干后,我们就用架子车从河坡里拉回来。场里请来师傅盖房,我们和泥递砖坯,打地基使用的砖,还是从劳改砖瓦厂捡运回来的废砖头。整排房子没用屋梁,全部用土坯垒的山墙。房顶用的机瓦,也是从劳改砖瓦厂购买的残次品;有裂纹有缝隙的瓦,用水泥糊一下使用。房子盖好后,内外墙用石灰抹一下就算完工了。就这样,靠我们自己的力量,盖起了一排六间干打垒的房子,虽然很粗糙,但是比住大棚、羊圈还是强多了。房子盖好后,让部分女知青搬过去住,可惜这六间房在 1975年发大水时泡塌不存在了。随后公社又给我们盖起了 3排 6栋共 32间的砖瓦房,有了宿舍、仓库、牲口屋、工具房、会议室,从此林场有了真正的房子,也象模象样了。
        四、白手起家丰衣足食
        我们没有菜地,吃菜全靠去买,场里没任何收入,只靠国家拨给的那点生活费根本不够用,经常没有菜吃,平时都是吃馍蘸酱油,盐水煮黄豆。为解决吃菜问题,在老农的指导下,我们在人工湖漫水坝的下游小河沟上,填土拦水筑堤修坝,把漫水坝北侧的河沟边荒废地,改造成了几亩田地。种上了水稻和多样时令蔬菜,由于不缺水和肥,菜长的非常茂盛,从此解决了全场人的吃菜问题,我们的饭食也多样化了,就连在附近村庄插队的知青,也不时到我们菜地拔菜吃。
        林场房后有个人工湖,场里购买了鱼苗放养在湖里。1970年春节前夕,场里请人捕鱼打捞,捕捞出的五、六斤一条的大鱼,活蹦乱跳,十分喜人。全场每人分了两条,让送回家过年。留了30多条大家吃,剩余的近千斤鱼拉到镇里卖掉。卖鱼的钱,场里给我们每人做了套工作服。那个时代,在农村能穿上工作服是十分牛的,大家十分爱惜。春节前,我们将鱼全部油炸,可过了一次吃鱼的瘾。
        1969年的夏天,解放军某部为支援知青队,无偿给了我们林场 4头军骡。部队番号我也不知道,只知道场领导告诉我们,这些军骡都是立过军功的,死后不准吃,只能埋掉。看到这高大雄壮的军骡,我们都高兴坏了,从此再也不用我们肩扛拉车拉犁拉耙了。为了发展场里的生产,焦书记将两匹军骡牵到漯河牛行街,换回来了两匹马,其中一匹马还带个小马驹,还有一头黄牛和一头水牛。看到牵回来的牲口,我们都纳闷,那么好的军骡换来这么样的牲口,咋干活呢?经解释才知道,换回来的牲口都是母的,它们会生下小牲口,这样我们就会发展的越来越多。由于有了牲口,场里又添置了一辆马车,公社又给派来五位老农,专门负责喂养牲口、赶马车,并负责教我们怎样喂牲口,怎样使用牲口,怎样犁地赶马车。我们几个男知青为练鞭,整天拿着鞭东打西打,看谁打的响打的准,为此,不知打坏了多少鞭梢。
        这年的夏天,知青办又无偿分配给我们两头约克夏小猪崽,场里领导派我和另一名知青,到西平县种畜场,把猪运回来。领到小猪后,我俩顶着烈日,从种畜场抱着猪崽,步行七八里到人和车站,小猪崽不老实,乱踢乱挣,我们俩衣服都湿透了。上火车时,列车员不让带猪崽上车,我给他讲:我俩是驻马店知青,猪崽是地区分配给我们的种猪崽,不让上,我们怎么回去。列车员同情我们,就让我俩上了车,但交待不能进车厢,可将猪崽放在两车厢联接处的洗手间地上,我俩怕猪崽热坏了,一路上都是用捡来的破纸壳给它们搧风,我俩却热的是满头大汗,晚上 10点多钟才把这俩宝贝运到场里。
        我们林场是新建的知青点,果树也是当年刚栽上的树苗,地里长的庄稼也只能解决我们后半年的吃饭问题,场里没有任何收入,全靠公社拨款。为解决资金困难,利用冬季农闲时间,我们抽出近三十名的女知青,由场里牵头联系,到驻马店纺织百货站仓库打工挣钱。她们在那里分捡清理货物,堆码仓库,百货站发给每人每天工资是一元零五分,由场里统一清算领回使用。林场只发给每人每天 1斤半粮食和 4角钱的伙食费,下班后各自回家吃住。
        1970年的春天,场领导请开封的瓜匠到我们场,种了几亩地的西瓜和甜瓜,林场派两名知青帮助打理瓜地,瓜结果很多,将要成熟时,每晚还要派两名男知青看瓜地。瓜熟后,场领导给我们拉回了一车甜瓜,一车西瓜,让我们随便吃,那时我的饭量大,一口气就吃完了切开、放在一条木工板凳上的西瓜,真是痛快极了!从小到大,从来没有一次吃这么多的西瓜。
经过一年多的努力,五百多亩山坡地,我们全部栽上了梨树、桃树、苹果树,还育上了梧桐和杨树苗。地里种的各种庄稼也喜获丰收。从此结束了刚来时那种没房住,睡大棚、住羊圈,翻身喊一二,无机械、无牲畜、人拉肩扛拉耙摇耧干农活;缺资金、没钱买莱,整天用馍蘸酱油或吃盐水煮豆的日子。过上了每月吃两顿肉,饭莱不重样,吃饭不定量随便吃,比城里的一般居民的生活还要好。我们不想家,回家也不愿多住,按现在的时髦话说已达到小康水平了。
        五、我把拖拉机开回林场
        1969年的秋天,镇里分配给林场一台手扶拖拉机,场里派我和两个老农,去驻马店镇农机公司把车领回来。验完机器,农机公司的同志问我们怎么弄回去?当时我从来没有开过拖拉机,我说你教教我,我开回去。于是,农机公司的师傅就在院子里,教我如何启动、换档、转弯、停车,如何安装机械使用,并且示范开了一圈。我当时不知天高地厚,接过手扶拖拉机,坐上后在院里跑了两圈,就让老农坐上,用一档速度上了路。当经过驻马店烧饼店南大河时,两岸坡道又长又陡,河中间的小桥只有拖拉机那么宽,也没有护栏。老农不敢坐,他俩下来走,我壮着胆子硬是把拖拉机开了过去。现在想想就后怕,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。拖拉机开进林场,开到了牲口屋刹住车后,由于当时师傅教时,没有教如何熄火,结果关了油门,拖拉机还一直响着停不下来,惊得牲口乱蹦。我手忙脚乱,胡摸乱按一气,最后终于找到启动时的小阀门,才将拖拉机熄了火。第二天早上,场领导让我把车开出牲口屋,交给另外两名知青,并由我负责把他俩教会使用。就这样,我这个刚学会,现买现卖的生手,又成了林场学开拖拉机知青的老师。
        六、一天骑自行车 300里
        我们场里那辆马车也没有闲着,农闲去各县跑长途运输挣钱。场里派一位姓李的老农负责赶车喂牲口,另外配一名高中男知青协助,他们随车带着口粮、草料及被褥,每天起早摸黑,啃干粮宿干店,还要喂牲口,拉运的货物还得自装自卸,十分辛苦劳累,几天才能回来一次。记得有一次,他们把货运到上蔡县后,为赶时间拉个回头货,没能及时拿到货款。领导就派我骑自行车,这是公社分配给林场唯一的一辆凤凰牌自行车,崭新的,专门配给我这个司务长使用,到 150多里外的上蔡县领取货款。天一明没吃饭,我就从林场出发,骑了 40多里地,到了一个叫水屯的地方,简单吃了点早饭,紧赶慢赶不到 11点骑到了上蔡县,趁人家还未下班结了账,取了款,就近吃了午饭后,又马不停蹄的骑车往回赶,晚饭前赶回了林场,这一天我骑了 300里路,屁股都磨烂了,好几天都走不成路。
        七、林场知青亲如一家
        在林场里,大家相互关心,相互帮助。重活脏活我们男生抢着干。拉架子车,分配女生拉梢,为了让她们少使劲,我们驾辕使劲跑,她们只得跟着车跑。凡分配工作,有轻活、干净的农活,都让给女生去干。凡分配到个人需要完成的任务,我们都抢着帮她们干。我们脱下来的脏衣服,不知什么时候,就会被女生收拾走,洗干净叠好放在我们的床上。就这样我跟着她们学,不但学会了包饺子,擀面条做饭、洗衣服,还学会了缝被子,自己完全能照顾自已了。
        场里不管谁生了病,全场知青都会去探望。如果在场里养病不回家的,大家都各显其能,会在食堂炉灶上做出各种各样的病号饭,送到跟前嘘寒问暖,我们不是亲人,胜似亲人。
        随着岁月增长,青春萌动,年纪大点的知青渐渐有了朋友,来林场探视的表哥表妹多了,大家不分彼此都热情招待,帮助给他们打饭送饭,主动安排住宿,尽量提供方便,最终场里还真有 4对知青成了夫妻,这是后话。
        林场知青是公社的宣传队,所以文娱生活丰富多彩,除为了演出排练节目外,大多数时侯,我们都会在晚饭后,三三俩俩结伴,手拿笛子,二胡,口琴,小提琴,吉它等乐器,到屋后的湖堤上或吹拉弹唱,或谈心散步,或坐着乘凉。我们男生则常常在空场地里,采用单手掀石磙、双腿夹石磙,手举加重架子车下盘等方法,来比谁的力气大。我们忘记了劳累,生活过的很开心。
        在林场,我们的伙食标准是每月每人发 45斤饭票,不发菜票,菜是每人一份。我们男生吃的多,45斤饭票半个月就吃光了,饭票不够用。女生饭量小,她们就每月主动将饭票支援给我们。后来场里有了收成,因属于林业,在树间种粮食不交公粮,自种自吃,粮食吃不完。因此,焦书记发话说:能吃能干,吃完就领,不再限制。林场没有工资,也不分红分粮食,只管饭。我们知青花一分钱都是向父母要的。场里流行着一句话:“给钱不给钱,混个肚儿圆”。那时城市居民每人每月 26斤粮食、4两油,我们在林场却能放开肚子吃,场里吃的最多的一个男知青一个月能吃 100多斤粮食。因此,凡是看到穿工作服、带工作帽,脸上捂口罩,肩挎绿背包,个个壮壮实实的,一定是林场的知青。
        食堂只要做出粗、细杂粮两样饭,大家都会抢着吃粗粮,细粮没人动,谁要没抢着粗粮饭而只得吃细粮的,总觉得不好意思象是欠大家什么似的。饭要是做的少了,大家都会主动少吃,会给没回来吃饭的人留着。有次食堂做胡辣汤,这是不轻易做的饭,我们 4个男生在地里干活回来的晚,给我们留的饭均着也够吃的,由于其中一个人说了句:不够他一人喝的玩笑话,我们 3个就起哄,逼着他一人喝完,结果把他撑得弯不下腰,成了场里的笑谈。 
        八、林场生活也有文革印记
        1969、1970年,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,当时整个社会盛行的是“三忠于、四无限”(忠于毛主席,忠于毛泽东思想,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。对毛主席要无限热爱,无限信仰,无限崇拜,无限忠诚),“早请示晚汇报”。我们林场也不例外,也在宿舍厨房边垒了一个宣传墙,上面画上毛主席像,写上毛主席语录。每天早上下地干活前,必须站好队,面向毛主席像,高唱“东方红”歌曲,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后,再向毛主席请示当天的工作;晚上收工后,在毛主席画像前,列队唱“大海航行靠舵手”歌曲后,再汇报当天工作落实情况。晚上开会学习雷打不动,开展斗私批修,自我批评,查找问题,狠批思想一闪念。
        有一次,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深夜要播报重要新闻,我们全体知青和老农,都在女生住的大棚里听广播,正听着,一个女知青掀帘子进屋,喊了声“妈呀”,一下子倒在地上,慌得我们赶忙把她扶起放在床上,问她为什么一个人深夜回来?她歇过气告诉我们,为了不耽误连夜出去宣传,才急忙连夜赶回来的。那个时期,凡有毛主席最新指示和重大新闻发布,我们场宣传队都要敲锣打鼓,到附近公社所属的各村庄宣传庆祝,有时还要跑到公社和十
        多里路的驻马店镇里宣传庆祝,有时搞到通宵天亮才回来,林场不是世外桃源,也打上了文革的印记。
        九、从学生娃到庄稼汉
        我们刚来时什么都不会干,一些农活见都没见过。刚开始扬场,拿着木锨粮食不会抛洒开,也不知哪是上风头,哪是下风头,结果弄得是满身满头尽是粮食和糠皮。力气不少使,半天也没弄干净。上垛举叉子,要不举不起来,要不东倒西歪放不到正地方。扛长布袋倒粮食,扛不上肩举不起布袋,倒粮食洒得满地都是。赶牲口犁地曲龙拐弯,净留生地。锄草连庄稼苗也给锄掉了,还不会换姿势。经过锻炼,我们都学会了一整套的农活技能,尤其是我们男生都会犁地播种,赶车打场,码垛扛长布袋,打坯盖房,种树修剪,种菜插秧,真正成了干农活的行家里手。
        大雪天,满地积雪,我们到三里地远的麦田去撒化肥,道路泥泞架子车不能用,我们就肩扛人抬把化肥搬运到地里,地软穿胶鞋下不去,就光脚在雪窝里撒化肥,没人叫苦叫累。收庄稼割麦,累得腰酸胳膊疼也不休息。到城里拉粪拾粪,大家抢着去干,不怕脏不怕累,也不怕丢人被人笑话。小病不回城,只要不趴下,带病干活是常有的事。
        林场的纪律是非常严的,正常作息时间按工厂八小时工作制,农忙特殊情况除外,没有节假日和星期天,到点吹哨上工,只是遇到雨雪天气,不能下地干活才能休息。平时不能早退迟到,有大事请假,小事只能下午收工后才能请假回家,但前提是不影响第二天上工,不批假绝对不准离场回家。现在想想,正是由于这严格的纪律和管理,几年来林场知青没出过什么大事。
        通过努力,林场从无到有,将一片荒坡地变成了一片果树林,树下种粮,湖坡种菜,湖里养鱼,一片生机勃勃,我们的生活好了起来。可惜知青返城后,林场取消,土地重新划归生产队,那时讲“以粮为纲”,结果我们辛苦栽种的果树苗全部给毁了,想想真可惜。
        十、林彪不让我当兵
        1969年冬季征兵开始了,公社分配给林场5个名额,经过老农推荐,全体知青选举,我同其他4名男知青,作为优秀青年经初选送去体检。当兵进军营,这是我们这代青年人的最大心愿。那个时候,谁要穿一身旧军衣,甚至带一顶旧军帽,都会引起大家的羡慕,现在竞然有了当兵的机会,我高兴极了。经过道道体检,我们5个人都合格通过了。入伍通知书发下来了,是广州军区的坦克兵,还没有暖热,公社又给收了回去,说是林彪副统帅发布了1号手令:下乡不足两年的一律不准入伍。高兴而去,败兴而归,林彪的1号手令,使我这一生想当兵的愿望终未实现。
        我这一生未能经过军营的生活,一直都觉得挺遗憾的。1970年5月,第一批招工开始,当初下乡时,宣传的都是扎根农村一辈子,我们作梦也没想到还能回城参加工作。我们被选出参军的5个知青,又被推荐到招工的行列,顺利的被郑州铁路局漯河工务段录用,6月 1日乘火车来到了漯河,当上了一名铁路工人,分配到漯河机械化工队工作,中间经历了不少的工作岗位,这次我算是从一而终,直到 2012年6月我光荣退休,整整在铁路部门干了42年。
        我离开林场后,当年50多名在一起共同奋斗的知青各奔东西,陆续都走上了工作岗位,其中有4对知青结成了伴侣,6人上了大学,女知青赵兰英同学当上了河南省工会副主席,罗春荣同学当上了驻马店市副市长,许多知青当上了局长、科长、教师、工程师、技术员、厂长、主任等,我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勤恳工作,建功立业,没有一人走上斜路的。
        个体的生命总是根植于人类社会历史的洪流之中,个人命运和国家命运是紧密相连的。四十多年过去了,但知青岁月却让我记忆犹新。当年的苦和累,乐和悲,都在我生命中打下了深深的印记。我感恩知青生活,它磨练了我的意志,锻炼了我在艰苦环境中的生存能力,使我在几十年的工作中屡屡提升、受奖,获益匪浅。
历史已经翻过去了这一页,但时光磨不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,我对逝去的青春无怨无悔,对那段难忘的岁月充满了感恩。倘若时光能够倒流,我仍然选择林场,选择当知青。
(黄建国口述黄大朋执笔 本文作者黄建国系漯河铁路电务段退休职工,黄大朋系漯河市公安局特警队一级警司)